分類:日常讀錯字

古明華妖音惑眾

無綫配音組為「肩負社會責任、傳遞正確訊息」,生出很多稀奇古怪粵音,已非新鮮事。本來,用不切實際的讀音搞「統讀」,屬於該部門的決策範疇,他們用了這些讀音然後自我感覺良好,終究也是他們內部的事。不過,何文匯一類「正音」,之所以被一些人稱為「病毒音」,原因之一,就是有些人習得這類讀音之後,便會飄飄然覺得自己讀音很正,繼而驚覺自己既然得到正讀真傳,當有教育下一代使命,於是不斷四出宣揚他們使用的這些「正音」,令這些奇怪讀音恍如病毒擴散。就不知同時活躍於無綫劇組和配音部的古明華,是否一個活生生的例子。

古明華近月憑無綫劇集《巴不得媽媽…》角色人氣急升,並獲該台頒獎典禮「最佳男配角」殊榮。他在好些週刊訪問中曾嘆謂拍劇「難撈」,於是兼任配音工作,「演」「配」雙棲。聲名遠播亦令他獲得不同的工作機會,例如參與綜藝節目演出。遺憾的是,古明華先生似乎尚未懂得分辨該台配音部門的「統讀烏托邦」與現實生活是兩個世界。

說的是去年年底播放的《瘋狂歷史補習社》。此節目號稱以輕鬆搞笑形式,帶領觀眾重溫中國古代歷史。沒料到節目補習的是「歷史」,古明華先生卻要觀眾補習「何文匯正音」:

問題就出在「妃嬪」的「嬪」字。在節目中,你會聽到其他演員,甚至主持人鍾景輝先生,都將這個「嬪」字讀成[ban3鬢]。只有同時隸屬配音組的古明華,別樹一幟,偏要妃[pan4貧]。

只要大家稍有留意無綫的配音劇集,不難發現這個[貧]音,是該台配音部門的「欽定讀音」。例如去年播放的《宮》,其中「僖嬪」的角色,配音員都清一色讀成「僖貧」。有關注本網誌的讀者應已知道,該台配音組經常排斥一些大眾普遍使用、學者接受、字詞典接受、歷史久遠,但不獲何文匯承認的讀音,而改用符合何文匯要求、他稱為「正讀」的讀音(而據該台說法,他們的選擇讀音與何文匯欽定的讀音「如有雷同純屬巧合」)。「嬪」字正屬此例。

「嬪」,《廣韻》符真切,即是[pan4頻]音(古無輕唇音,另「頻」字亦在同一小韻下)。何文匯《粵音正讀字彙》第109頁就根據《廣韻》給出[貧]音。

但一般人也會知道,這個「嬪」字,我們的日常讀音是[鬢]。問題就在,[鬢]這個讀音,到底可追溯至多遠的歷史?這個讀音,又有沒有學者承認?

(一)只要稍加考查,便知「嬪」字讀成陰去聲[ban3鬢],有超過200年歷史亦不足為奇。因為此讀音早見於《分韻撮要》。現存最早的《分韻撮要》是1782年版,筆者找到最早的是道光五年(1815年)新鐫本。看看第八韻賓稟嬪畢:

fw-089

首先根據此書,「嬪」作去聲讀。再加殯、鬢明顯是讀[ban3],而《分韻撮要》將「嬪」與此二字同列,即是三字同音。而「嬪」字條下釋義即有「妃嬪」一詞。

(二)此讀亦再見於1864年,美國人衞三畏所編的《英華分韻撮要》:

353

可見「嬪」聲調標在右上方,是陰去聲,與殯、鬢同讀。字典亦有「妃嬪」一條為例。

(三)至20世紀初,1931年趙雅庭《民眾識字粵語拼音字彙》 ban3 條下亦有此字,作為唯一讀音:

chiu

(四)然後,1937年王頌棠牧師編的《中華新字典》,此字有標[貧]音,但亦有收[鬢]音。

(五)1939年陳瑞祺《道漢字音》只收 [ban3鬢] 音

(六)自1940年黃錫凌《粵音韻彙》用古韻書反切(及對應國語)「正」粵音,書中將「嬪」擬讀為[貧]後,收錄[貧]音的字典多了。不過,仍有好些字典收載日常使用的[鬢]音,例如:

  • 1974《粵語同音字典》
  • 1980《李氏中文字典》
  • 1989《商務新詞典》
  • 1985《粵語查音識字字典》
  • 2001《朗文中文新詞典(第二版)》
  • 2001《廣州話正音字典》
  • 2003《廣州話、普通話速查字典》
  • 2004《新時代中文字典》

(七)而值得留意的是,1990年《常用字廣州話讀音表》亦建議讀[鬢]音。以下是《常用字廣州話異讀分類整理》P.147的圖片:

ban147

《常用字廣州話讀音表》由各家大專院校十多位學者,根據各大字典有歧異的注音,審議出一個「建議讀音」,建議教師選用。既有多本字典為證,負責審音的學者,肯定知道當時很多字典都收錄[pan4貧]音。但是他們最終只採納[ban3鬢]音作為「建議讀音」。原因很明顯,就是因為當時這個讀音在香港已廣為社會採用及接受。如果以《廣韻》反切為正讀,他們的立場就是「字有正讀俗讀,而俗讀為多數人所接受者,取俗讀為建議讀音」。

套用張群顯教授的說法,語言減少「一字多音」現象,應能達到溝通效率的優化。筆者覺得,不妨嚴格一點,如果能達到「一字一義一音」的結果,就可以減少溝通上的混亂(實際情況有時會比較複雜,例如即使是同一個字,但在某特定詞組上用另一個特定讀音反而會促進溝通,像「跌打」讀[鐵]打,但這裏針對的「嬪」字讀音沒有這個問題)。則我們可以知道,「嬪」字的讀音問題上,人民在漫長的時間中已經作出選擇,[鬢]音屬於「嬪」字的一個長期、穩定而且最常聽到的存在。選擇適當讀音,沒理由可以無視人們長期以來的使用習慣。而無綫的配音部門正是完全漠視現實,挑選了[貧]這個碰巧獲何文匯博士青眼的讀音做「統讀」。結果就是,他們其實是在破壞語言發展上的穩定,減低語言溝通效率,兼製造一個讀音的分化和觀眾理解上的混亂。他們可以不管社會大眾必須付出的代價而作法決定,只因社會上很多人對於讀音問題的無知,讓他們可以繼續戴着「肩責社會責任、傳遞正確訊息、選擇適切讀音」這頂自己笠上去的高帽,心安理得地透過大氣電波干擾大眾日常習用讀音,製造語言混亂。

當初我就無綫配音組的一些讀音問題在新聞組發表意見,當時有人振振有詞謂,不搞統讀就沒有標準;同一個字,配音員甲讀這個音,配音員乙讀另一個音。於是,在配音部門讀音和諧化、讀音非常「對」的今天(事實卻未盡如此),一位姓古的配音員,學到了一個罕用讀音,去到劇組,去到綜藝組,便煞有介事地示範其滿師成果,人人讀[鬢],他讀[貧]。

「古明華事件」之前,我有一次跟大學中文教授談到無綫配音組的改讀字音問題,指他們將「嬪」改讀[鬢],那位教授也非常驚訝。我不知道古先生學到諸如妃嬪讀妃[貧]這類讀音時,是不是有人告訴他這就是「正確讀音」、其他人習慣使用的其實是「錯誤讀音」,令古先生「匡誤辨正」的使命感油然而生,於是在一個綜藝節目上演這齣「眾人皆錯我獨對」的鬧劇(嬪讀[貧]之罕見,令我很難認為這是他從小到大使用的讀音)。但我只想指出,起碼在香港,嬪多數人讀成[鬢],無可置疑。這個讀音也絕不是一個「錯讀」。當然,這事實無法阻止傳媒繼續用[貧]這個讀音垂範民間。因為電視台將嬪讀[貧],大概就將當年有傳媒將時間讀時[奸]一樣,可以" immediately rewarded with the positive image of being knowledgeable and caring about accuracy. When the promulgation eventually failed, while the community had wasted a lot of resources in response to the promulgation, the media business itself had nothing to lose."。

附記:

1. 如果古先生或其他人依然認為古時頻、嬪既然同音,今時今日也必須同音,方為「正音」,我也沒有辦法。不過,既然要正音,那麼應該做得徹底一點:《廣韻》符真切小韻之下,除了頻、嬪二字,其實還有「蘋果」的「蘋」字。換言之,頻、嬪、蘋三字古時同音(蘋從頻得聲,讀[-an]韻母,非常合理)。如果字字以古音為正,妃嬪讀妃[貧],當然很對,但唔該亦將蘋果讀成[貧]果。

2. 我在2007年為文商榷無綫配音組粵語讀音問題時,已有人無中生有地將「希望無綫審視當前的審音準則」變成「大鬧無綫配音員」。其實,真有讀過筆者文章的人應該知道我向來都沒有針對配音員,因為我個人非常尊敬幕後工作者,亦認為配音員在香港是一個被低估重要性的職業(指從前,現在應已不是)。今趟第一次指名道姓,原因在於古明華身份特殊,也顧不得會否招那些好搬弄是非者口實。

兩隻雀

「鶉」與「鵲」,兩個與鳥有關的字,逃不過無綫配音組神聖審音人士法眼;兩個逾七十年的讀音,被判環首死刑。

「鵪鶉」一詞,讀成「菴春」,老嫗可解;無綫配音組,獨具慧眼,要讀成「鵪﹝純﹞」,以知識分子自居;那些「正讀」狂熱者,聽到自然興奮莫名,肅然起敬。何文匯不承認這個字有﹝春﹞音,不過無綫並非跟何文匯,只是與其餘十餘個改讀字音一樣,「碰巧」與何文匯標準一致而已。

「鶉」字音﹝春﹞,下列字典有收:

  1. 《道漢字音》(道字總社,1939)
  2. 《粵語同音字典》(馮田獵,1974)
  3. 《李氏中文字典》(李卓敏,1980)
  4. 《廣州音字典》(饒秉才,1985)
  5. 《粵語查音識字字典》(陳岫山,1985)
  6. 《廣州話標準音字彙》(周無忌、饒秉才,1988)
  7. 《香港小學生中文詞典》(明華出版,1988)
  8. 《常用字廣州話讀音表》(香港教育署語文教育學院中文系,1992)(﹝春﹞是建議讀音)
  9. 《中華新詞典》(劉扳盛,1993)
  10. 《朗文中文高級新辭典》(葉立群、黃成穩,1996)
  11. 《同音字彙》(余秉昭神父,1997)
  12. 《廣州話正音字典》(詹伯慧主編,2002)
  13. 《廣州話、普通話速查字典》(曾子凡、溫素華,2003)
  14. 《新時代中文字典》(張興仁,2004)
  15. 《朗文中文新詞典(第三版)》(李裕康等,2008)

另外再介紹一本書,名為《廣東俗語考》。此書又名《廣東方言》,孔仲南著,1933年出版。書序有云,「謹將平日考得粵語之字,分類而著之篇,名曰《廣東俗語考》。是亦講求廣東言語學者所不廢也。」書中有「鵪」條,清清楚楚寫明:「鵪讀若菴,鵪鶉也。鶉讀若春」(右圖)。

電視台有識之士,當然看不起孔仲南一類小角色,市井之徒的讀音,縱有七十七年歷史,自是跟從不得。紀錄片亦不是一般師奶看的,是知識份子看的,知識份子一定支持「正讀」,故「為階級服務」,孔仲南欲其考得字音為廣東言語學者所不廢,無綫即廢「春」音而取「純」音,以示對得住祖宗,實乃粵人之福。

至於「鵲」字,用如「喜鵲」一詞,民間讀「喜﹝雀﹞」,鵲雀同音。遺憾的是,何文匯不承認﹝雀﹞音只承認﹝綽﹞音,無綫又再一次碰巧遇「喜鵲」,必讀「喜﹝綽﹞」,垂範全港無知小民,順道摑以下字典一巴掌:

  1. 《道漢字音》(道字總社,1939)
  2. 《廣州音字彙》(馮思禹,1962)
  3. 《現代粵語》(趙榮光,1972)
  4. 《粵語同音字典》(馮田獵,1974)
  5. 《兩用中文字典》(馮浪波,1977)
  6. 《李氏中文字典》(李卓敏,1980) *
  7. 《廣州音字典》(饒秉才,1985)
  8. 《新雅中文字典》(何容,1985)
  9. 《粵語查音識字字典》(陳岫山,1985)
  10. 《廣州話標準音字彙》(周無忌、饒秉才,1988)
  11. 《商務新詞典》(黃港生,1989) *
  12. 《常用字廣州話讀音表》(香港教育署語文教育學院中文系,1992)(﹝雀﹞是建議讀音)
  13. 《朗文中文高級新辭典》(葉立群、黃成穩,1996)
  14. 《同音字彙》(余秉昭神父,1997)
  15. 《牛津中文初階詞典》(布裕民,1998)
  16. 《朗文中文新詞典 (第二版)》(李裕康等,2001) *
  17. 《廣州話正音字典》(詹伯慧主編,2002)
  18. 《廣州話、普通話速查字典》(曾子凡、溫素華,2003)
  19. 《新時代中文字典》(張興仁,2004)

要跟《廣韻》,將「鵲」由﹝雀﹞讀回﹝綽﹞,便不得不提「桌」、「卓」二字。此二字《廣韻》竹角切,以何氏音讀為「正讀」的話,與「鵲」字情況剛好相反,應該讀成﹝雀﹞,亦即飯桌要讀飯﹝雀﹞,卓越要讀﹝雀﹞越,超卓要讀超﹝雀﹞,愚昧港人錯讀不勝枚舉,卓、桌錯讀為﹝綽﹞,滄海一粟而已。還有「灼」字,同樣地,灼傷、真知灼見,要讀﹝雀﹞傷、真知﹝雀﹞見。例句:「無綫配音組,將雛鳥讀成鋤鳥,彌補讀成微補,機構讀成機究,鵲巢讀成卓巢,鵪鶉讀成鵪純,甚至可追溯兩千年前的冥(茗)王讀成明王,真是真知﹝雀﹞見」。無綫配音組既然「正」得了「鵲」字,應該一視同仁,將「桌」、「卓」、「灼」三字同時「正音」,撲滅﹝綽﹞音,則乃蒼生之幸。

不過教人尷尬的是,「鵲」字被「正音」了,很好;但還有一隻鳥,就是「鳩」,與「鵲」,組成成語「鵲巢鳩佔」,又該讀成卓巢甚麼佔呢?筆者非常期待。

(恐怕再遲些時候或會有正字節目指要寫成「鵲巢鳩占」才是「正字」了。)

* 這些字典注音「coek3雀」,拼音與直音有分歧,當成二音皆收。

“It’s a brand name, and that’s all it is."

The term “Minibond" is not a prescribed term, has no regulatory meaning. It’s a brand name, and that’s all it is. Different firms uses different brand names. I would be shocked if anybody bought a product based on the name of the product. The requirement is to understand the features of the product.

──證監會行政總裁韋奕禮在 13 日於立法會對有人會單憑「迷你債券」名稱購入產品時的發言

名稱的確可以誤導人。這或能解釋,為何有人會單以「正音」這個名稱去 “buy" (接受)一套理論。有人以「相信銀行」,有人以「相信博士教授」,不問因由,照單全收;只是面對「正讀」,沒有官員出來說:現時所謂「正讀」,既非法定名詞,亦無規範意義;「正讀」只是一個品牌,別無其他。單憑「正讀」這個名稱而全盤接受作為唯一對錯標準的行為令人震驚,我們該做的,是了解「正讀」的本質。

球星 Beckham 港譯「碧咸」,以廣州話讀此字 “bik1 haam4″,與 “Beckham" 發音相近,且「碧」音高而「咸」音低,亦與原名契合。且慢!有人可能會說:將 “Beck" 翻作「碧 (bik1)」 沒問題,但將 “ham" 翻「咸 [haam4]」卻不妥:"Beckham" 中的 “h" 是不發音的,讀若 “Beck-am",所以這個「咸」,用得不好。有口痕友說該翻作「碧擒」、「碧琴」才妥當。

當然這是開玩笑,「琴」在男子譯名並不多見,「擒」更不消提。但 Beckam 翻「碧咸」,是不是不妥?筆者認為,問題其實不大。原因不獨是「碧咸」比「碧擒」、「碧琴」好聽,還有就是此一譯名,那個「咸」,並不一定讀作 [haam4]。

我們知道,以 [h] 聲母的字,在某些韻尾作上字時,其聲母是十分容易脫落,而上一字的韻母,會成為下一個字的聲母。這是語音的「同化」現象(assimilation,《廣州音系概述))。

例如『今日』 kam1 jat6 → kam1 mat6 (讀如今〔物〕),這裏「日」的聲母 j 受前面 m 影響而變成 m,原本的聲母 j 丟失,《廣州方言志》以「順行同化」概括此現象。

除了 j- 聲母,h- 聲母也是較容易掉落:

『唔好』 m4 + ho2 →m ○o → m4 mo2
(『好唔好』更進一步, ho2 m4 mo2 → ho2 mo2 →『好冇』)

『即刻』 dzik7 + haak1 → dzik1 ○aak1 → dzik1 kaak1

還有「銀行」[ngan4] [hong4] 一詞。如果我們「一氣呵成」,在「銀」字最後的 [n] 切換到「行」字的 [hong] 時,聽起來會有一點點像讀「銀唐」。

所以「碧咸」連讀的話,是會變成:
bik1 + haam4 → bik1 ○aam4 → bik1 kaam4。

當然,韻母依然是長 a,但個人認為勝於「碧琴」或「碧擒」。

近日金融海嘯新聞,除了十年如一日的「機〔救〕」,還會經常聽到「債券」、「證券」這些詞語。「券」亦係 h 聲母,有些人讀成〔眷〕音,范國博士認為可接受,何文匯博士則不然。何氏慣例搬出《廣韻》,「券」字去願切,是應讀 [hyun3],不能讀 [gyun3]。他在《粵讀》中舉例,「贈券」一詞,「券」不能讀 [gyun3]。

可是,即使接受了「券」字正讀是 [hyun3] (勸),與「贈」字連讀時,讀成 [gyun3],其實只是同化現象:

贈券:zang6 + hyun3 → zang6 ○yun3 → zang6 gyun3 → 贈〔眷〕

「證券」被讀成「證〔眷〕」亦是同一道理:
zing3 + hyun3 → zing3 ○yun3 → zing3 gyun3 → 證〔眷〕

尚有例如「穩操勝券」等例,大家不妨自行想像。

何文匯博士認為「券」讀成 g- 聲母是受「眷」影響,是不是一時失察?是否排除了該讀音是由於連讀同化引致聲母變異?雖然,假設「券」被讀成〔眷〕是因為同化現象影響本讀,亦不表示要接受〔眷〕為「正讀」;不過,聽到人將「證券」、「贈券」時的「券」字聽起來像發 [g] 聲母,便說是錯誤,理據又是否充分?

由於我們說話時不一定會逐字逐音吐出來,「同化」這種吐聲時的現象,不應算錯,甚至反而比逐字吐出的說話方式更「正常」。

會考考朗讀掀起「正音」爭論,最後考評局宣佈,字典有的音都可接受,卻無法阻止「正讀派」拿着雞毛當令箭,編教材時仍獨搬「何氏『正讀™』」,宣揚所有字典皆錯、獨何文匯對的原教旨。

例如筆者發現一本《高中聆聽及說話應試訓練》(周勤才主編,王文翔、胡慧敏編寫,香港教育圖書公司出版),那個「說話訓練」,就是以這些「標準答案」訓練讀者:「刊」讀〔頇〕對而〔罕〕錯、「簷」讀〔嚴〕對而〔蟬〕錯、「冥」讀〔明〕對而〔茗〕錯、「僭」讀〔佔〕對而〔暹〕錯、停「泊」讀〔薄〕對而〔拍〕錯、跳「躍」讀〔藥〕對而〔約〕錯;還有「弱不禁風」不能讀弱不〔襟〕風、詞彙只能讀詞〔胃〕。是否照抄何氏「正讀」,恐怕昭然若揭。贈「券」,當然就必須讀贈〔勸〕了。

問題來了:英文簡單如 “I am a boy" 一句,I am 必讀成 I-am → I’m ,再結合 a 讀成 I’m-ma boy 般才流暢自然;小學生學英文才會逐個生字吐出來。我不敢相信中學考試時評卷員會嘉許一板一眼說 I、am、a、boy 的考生,外籍考生則全數「肥佬」。

粵語亦然。說廣州話未必會像說英語般,將所有字詞連成一氣;但到底考試時,即使「券」只接受 [hyun3] 音,在讀到「證券」、「贈券」這些詞語時,教師會否,或可否根據常理,接受因同化而產生的聲母變異?若否,則與迫令學生將 I am a boy 逐字間斷讀出,有甚麼分別?若是,評分準則又會否寫明?會否有學生無辜被扣分?這便牽涉到寧枉無縱還是寧縱無枉的問題了。

考試評分過程如何大家無法得知。今有人以「正讀」稱霸,家長或教師,面對一本沒有標榜「正確」的字詞典,和一本指其他人是「錯讀」自己才是「正讀」的字書,為保險,為免被扣分,選擇後者,便正中下懷。

有趣的是,照抄「何氏正音」,固然省時省力;只是搬字過紙未免枯燥無味,有人可能不甘寂寞,在教導各位讀「贈〔勸〕」時,所寫竟不是「贈券」,而是「贈卷」。

12/31 : 加入英語語音上的 Connected speech 的介紹連結。

連習非也談不上(三)

拙著《解。救。正讀》有討論「彌」字讀音問題,內容比本篇更詳盡。

電視台根據何文匯《粵音正讀字彙》和「其他典籍」決定讀音,結果卻巧合地全向何氏靠攏。冥也好,雛也好,彌字亦不能倖免。此字不在日常讀錯字之列,連被何博士點名的資格也談不上!

【彌】

只收「眉(mei4)」音:
《粵音正讀字彙》(1999)及《~手冊》(2000)(何文匯)
《現代中文詳解字典》(盛九疇編),前言注:「粵語讀音主要參考何文匯的《粵音正讀字彙》」(2002)
《商務學生字典》(盛九疇),封面注明由何文匯審音(2006)
《牛津中文初階詞典》,書內鳴謝何文匯審閱部份字音(1998)

〔眉〕、〔尼(nei4)〕並收:
《中華新字典》,1982
《廣州話、普通話雙音對照漢語字典》,饒秉才編(1985)
《香港小學生中文詞典》,明華出版公司(1988)
《常用字廣州話異讀分類整理》,何國祥編(1994),列尼作建議讀音,並註「又音眉」
《廣州話、普通話速查字典》,曾子凡、溫素華編(2003),字注:「音尼,原讀作眉」

只收〔尼〕音:
《中文多用字典》,張丹編(1984)
《商務新詞典》,1989、《商務新字典》(1991)
《中華新詞典》,劉扳盛編(1993)
《朗文中文新詞典》(第二版)(2001)
《廣州話正音字典》,詹伯慧主編(2002)

有人搬出阿彌陀佛作例,指眉音「沒有錯」。《粵音韻彙》亦指,Mass、Messiah 譯作彌撒、彌賽亞,故應讀〔眉〕,但此書亦有收〔尼〕音。

我不會說唸阿彌陀佛時讀〔眉〕是錯,雖然我也有聽人讀阿〔尼〕陀佛。但若想以此成為否定〔尼〕音的根據,則是混淆視聽。

如果這也可以成為理據,那麼「僧」字,便應該讀〔牲〕了,僧人,亦應變成〔牲〕人了,因為僧字,源自僧伽,譯自梵文 Sangha

以下文章翻錄自容若先生《英王寫別字──一字送命》:

僧與生

羅先生來電問:有人認為「僧」讀「生」才合粵音,你的意見怎樣?

容若答:一定是看了黃錫凌的《粵音韻彙》了。

羅先生說:他既看過《粵音韻彙》,也聽過明太祖朱元璋的故事。

容若問:是不是在星期一、星期六收聽香港電台第五台《煮酒論英雄》的節目?

羅先生說:他既有聽你說,也有看你寫的。

容若說:明太祖大興文字獄,有人歌頌他「睿性生智」,他竟說「生」與「僧」同音,硬說是諷刺他曾經做過和尚,因此把這人殺掉。

羅先生說:真是好心遇雷劈。究竟「僧」與「生」是否同音?

容若答:根據明太祖下詔編纂的《大明正韻》,那「僧」字確與「生」字同音。不過,因同音而猜忌,畢竟是專制帝王的變態心理作祟。

羅先生說:今天操粵音的,已沒有人把「僧」讀成「生」了。

容若說:粵音「僧」讀「增」,早已約定俗成,所以不贊成《粵音韻彙》之說。

羅先生說:假如使用粵語時把「僧」讀成「生」,就會被人懷疑鄉音無改了。

容若說:不贊成亂變粵音,「僧」字粵音讀「增」由來已久,要復古恐怕不可能了。可見,古音可依可不依,看情形而定。

言則,若某天電視台忽大發思古之情,將僧人讀成〔牲〕人,又可以「電視台冇錯喎,當年明太祖因為生與憎同音殺咗蔣鎮,證明僧讀成生,係有根據㗎啦」開脫?

另有一篇容若先生提到:

勿做字典奴隸

羅先生來電問:論粵音,《康熙字典》是否最正宗?
容若說:你老人家明知故問。《康熙字典》不是廣東人編的,正粵音何能倚賴它!
羅先生說:粵音不少是古音,《康熙字典》的常用字,其讀音往往是我們的音。
容若說:這種關係就叫對應關係。但是,有許多是不同的。就說「僧」字吧,我們怎能依照《康熙字典》讀「生」?又如「臍」字,我們怎能依照《康熙字典》讀「齊」?當然,用普通話讀,「臍」與「齊」是沒有分別的;用廣東話讀,就有分別。
羅先生說:怪不得孟子說「盡信書則不如無書」了。
容若說:字音是約定俗成之物。當一個字的讀音,在某些條件下發生了變化,為大眾所接受時,原音就會逐漸被人遺忘。
羅先生說:那末,粵音就不盡是古音了。
容若說:不妨認為,保留了很多古音,但也有不少新音,「僧」不讀「生」,「臍」不認「齊」,諸如此類。
羅先生說:你還提過「擴」字。
容若說:古音讀「廓」,但我舉過元朝末年的擴廓帖木兒為例,如果當時「擴」和「廓」同音,又何須用兩個字呢?可見,「擴」字五百年前已不依古音了。你買部擴音機,唸成「廓音機」,店員不知你買甚麼!

此文應是在80年代末90年代初所寫。現在電視台已習〔廓〕以為常,雖然還未至於要〔廓〕音機,卻夠膽要人買「鵪〔唇〕(鶉)」了。

王亭之於一錄音節目中指出,「彌」字音〔尼〕,晉代已用,是晉代音,讀〔微〕,反是出現較晚,是唐宋音。當然,電視台不會相信,正讀™人士亦不會相信。他們會相信港人世世代代讀錯,字典標錯,只有他們是對的。

而容若叫人勿做字典奴隸,現在則有機構,以做何文匯奴隸為榮,還說這是要教育下一代,可能是要教下一代,「只管『正™』音,是非不分」。

連習非也談不上(二)

拙著《解。救。正讀》有討論「雛」字讀音問題,內容比本篇更詳盡。

正音來了,你們應當悔改。另一個「日常錯讀」:雛,也被電視台改「正」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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雛音,何氏謂,我們日常錯讀成[初],正讀應是[鋤]。一聲號令,電視台立即景從:

[Youtube=http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rhZDbVrrbQw]

講多無謂,我們看看坊間字典如何收音。

【雛】

只收[鋤]音:

  1. 《廣州話標準音字彙 》(1988)
  2. 《牛津中文初階詞典》,書內鳴謝何文匯審閱部份字音(1998)
  3. 《粵音正讀字彙》(1999)及《~手冊》(2000)(何文匯
  4. 《現代中文詳解字典》(盛九疇編),前言注:「粵語讀音主要參考何文匯的《粵音正讀字彙》」(2002)
  5. 《商務學生字典》(盛九疇),封面注明由何文匯審音(2006)
  6. 《粵音檢索漢語字典 》(2006)

[初]、[鋤]並收:

  1. 《粵語同音字典》 (1974)
  2. 《兩用中文字典》 (1977)
  3. 《中華新字典》 (1982)
  4. 《中文多用字典 (1984)
  5. 《新雅中文字典》 (1985)
  6. 《常用字廣州話讀音表》 (1993,香港教育署語文教育學院出版。[初]列作建議讀音,並「又音鋤」。此書取音原則,字有正俗讀而俗讀為多數人所接受者,取俗讀為建議讀音。)

只收[初]音:

  1. 《廣州音字彙》 (1975)
  2. 《廣州音字典》,饒秉才編 (1985)
  3. 《國音粵音索音字彙》 (1987)
  4. 《香港小學生中文詞典》,明華出版公司 (1988)
  5. 《商務新詞典(縮印本)》 (1989)
  6. 《中華新詞典》,劉扳盛編(1994)
  7. 《中華高級新詞典》(2004)
  8. 《朗文中文高級新辭典》 (1996)
  9. 《小樹苗學生辭典》(2000)
  10. 《朗文中文新詞典(第二版)》 (2001)
  11. 《廣州話正音字典》,詹伯慧主編 (2002)
  12. 《廣州話、普通話速查字典》,曾子凡、溫素華編 (2003)

如果不管由何文匯審音的字典,可以留意一下,二音兼收的字典年份,及只收[初]音的字典年份。

「近年來經廣播界流傳的日常錯讀如果尚未獲得學術界全面接受,本字彙將不予收錄。」(《粵音正讀字彙》,p.415)

說的沒錯。大家想想,何文匯博士也是學術界一份子,既然他還未接受,那就不符合「全面接受」的條件啦,所以該字彙不予收錄,是有根有據、合情合理的!

他既認為[初]音錯了,上述收了[初]音的字典,眾多位學者,包括負責《廣州話正音字典》的廿多位學者,可能在何氏(也許還包括電視台)眼中,都是「自欺欺人」、「摧毀中國中國文化」的人了。

在《正音正讀縱橫談》(何文匯,1996)中的「答問大會」(p.61) 中,與會者何偉傑先生問:

「正音」、「正讀」的考試,一定涉及到標準的問題。究竟以甚麼為標準呢?地有南北,時有古今。根據《廣韻》嗎?《廣韻》以上可能還有更古的。韻書也各有不同。從社會語言學的觀點看,語言是沒有正誤的。社會上大多數人以哪種方式傳意,哪種方式便是最流行的、最有效的。為語言設立正誤的標準,可行性如何呢?這點社會語言學家一直深表懷疑。社會語言學家做的工作便是對語言現狀進行整理及統計,告訴我們現在的語言趨勢,再反映在字典或其他語言工具書上。我很同意語言應該有規範,但教學要求與社會趨勢往往不一致。例如我們教小學生「雛雞」的「雛」音「鋤」,於是便有「鋤菊」、「鋤鳳鳴」的讀法,以這些與人溝通,便會出現障礙。從語文教育角度看,我們應該教學生有效地運用語言呢,還是教我們認為正確的語言知識呢?

何偉傑先生將問題抽絲剝繭,先觸及限用《廣韻》的合理性,再從社會現實出發,並反映了其他語言學家的意見,繼而詢問到底教學是否可以完全脫離現實。他並舉本文主角「雛」字作例。

當時如果教[鋤]音,已有人會認為會有溝通困難。而何偉傑先生的數個問題,亦是對整個「正讀™」系統的提問。

然後梁一鳴博士答:

我們今日可以先討論最基本的、沒有爭議性的層次。

Full Stop,講完!於是我們無法得出任何答案。但起碼也讓各位知道一點,就是像雛這種字,連他們這些正讀™派,也認為有「爭議性」。

何文匯也是此答問大會一員,p.41 中他說:

我絕對同意先做一些易做及爭議較少的工作。

而 p.56 他則說:

小孩子學習生字,老師怎麼讀他們便跟着怎麼讀,他們並不懂得分辨是非。

小孩子不懂得分辨是非,這是事實。他一邊指老師教錯字音,但又一邊利用教育,去推銷他認為是對的字音。所以有《商務學生字典》、《牛津中文初階詞典》兩本均以學生為對象的字詞典。現在泊了電視台這個碼頭,[鋤]田[鋤]鳥滿天飛,那些不懂得分辨是非的小孩子,聽到老師、電視台說「鋤鳥」,便認為是正音了,回家也可以直斥父母說「錯」音了。

何文匯一邊「同意」做一些爭議較少的工作,一邊就將一些入土為安的古音返生。當然,他大抵認為像雛、冥這些字,是毫無爭議的,那個認為雛字有爭議不作討論的又不是他,何氏大可繼續道貌岸然。

如果若干年後,此計成功,開始有人以這個本來入土為安的[鋤]音作為日常正讀,博士又大可以說,「正讀」並沒有取代「語音」,所以不必「習非勝是」了。

至於電視台方面說「配音組會參考何文匯教授本《粵音正讀字彙》同其他典籍」,那些「其他典籍」,想必是《粵音正讀手冊》、《現代中文詳解字典》、《商務學生字典》和《牛津中文初階詞典》了。

否則,捨棄慣用讀音,選擇一個社會日常生活沒有人用的讀音,可能電視台是要像歐陽偉豪所說,「做語言學者」、「做正音節目」、「突出自己」、「到中文系見工」、「在大學講書教音韻學」,而不是「跟一般公眾溝通傾偈」吧。

(最後更新:2010年4月30日)

連習非也談不上(一)

有些讀音,何文匯博士稱為「日常錯讀」。日常錯讀,不同於「習非勝是的誤讀」,何博士認為,這些錯讀,是「近年來廣播界流傳」,那些節目主持人、新聞主播、電台 DJ 全是罪魁禍首。而正讀™大典《粵音正讀字彙》中對於這些「日常錯讀」的取態是:如果這些日常錯讀如果「尚未獲得學術界全面接受,本字彙將不予收錄」(《粵音正讀字彙》,p.415)。這些字,並不是正語音,更不是本今音。換言之,這些錯讀,是「習非」的資格也沒有。

先引一段花邊新聞(2007/5/13 蘋果日報):

TVB大台作風,一向政治正確,近排搞埋正字,製作《最緊要正字》教市民讀正音,連卡通片角色都唔例外。月前播出嗰套日本動畫《聖鬥士星矢冥王十二宮篇》,主角「冥(音皿)鬥士」,忽然變成「明鬥士」,「冥王星」讀成「明王星」,原來TVB下「聖旨」,成班正義聖鬥士都要以身作則讀正字,咪教壞細路,可憐星矢fans被人由細呃到大,偶像「冥」鬥士原來叫「明」鬥士,正字正確令集體回憶走晒樣。

無綫外事部助理總監曾醒明向八方解釋,星矢主角讀正音,係因為TVB覺得做傳媒有教育下一代責任,故此配音組會參考何文匯教授本《粵音正讀字彙》同其他典籍。

且不說「讀正字/音」(或準確點說,「正讀™」)的謬誤。我對於冥字讀〔明〕的認知,來自成語「冥頑不靈」。其他如冥王星,冥府,冥通銀行,冥鏹等詞,均讀成〔皿〕,是老師教的。不過,到底冥讀〔皿〕,是否「日常讀錯」?錯,又是甚麼理由?

如果查坊間字典,「冥」字,的確只收〔明〕一個讀音。有收〔皿〕音的,一本是《廣州話、普通話速查字典》(曾子凡、溫素華),而另一本是《粵音檢索漢語字典》(陸貫如)。前者序:「字頭奉行有音必收的原則,尤其注意輯錄口語讀音」。大部份字典均不會收錄口語讀音,而該書開宗明義針對此點。如果〔皿〕音被認為是口語變讀而不收錄,也不奇怪。既為口語變讀,則日常生活讀〔皿〕、配音員為角色配音時讀作〔皿〕又有甚麼問題呢(除非有人認為,為角色配音,並不能當日常口語!)

巧合地正當電視台「以身作則」,將一個〔明〕音判為錯誤,動畫播畢後推出的何博士新作《粵讀》,卻反而為「冥」字讀〔皿〕半平反!

原來「冥」字讀〔皿〕,確有根據:《集韻》冥字所收讀音當中,其中一個,正是「母迥切」,即 ming5!《集韻》何書?謹引《宋刻集韻》重印者說明:「…鄭戩、宋祁等人上書批評《廣韻》『多用舊文、繁略失當』,宋仁宗遂下令命丁度等人刊修《廣韻》。寶元二年(公元一○三九年)修訂完畢,詔名曰《集韻》。」其特點是「凡是見於前代典籍的音切,它都盡量收錄」(《集韻研究》趙振鐸,2005)。

宋刻集韻

下方釋義:「暗也,詩:維塵冥冥」,即其出處,詩經.小雅《無將大車》:「無將大車,維塵冥冥」。冥冥,意指昏暗。

何氏在其著作中指,我們「冥冥中」會讀成〔皿〕,出處正於此。他也說,若唸此詩,冥應讀〔皿〕。卻不忘補充:

  1. 此音《廣韻》並無收錄;
  2. 其他詩中若要合律,冥應讀平聲。

至於日常生活如何?則隻字不提。

可是,按常理推斷,我們所說的幽冥,引伸至死人居處的冥界、冥府,難道不是取「昏暗」義?冥王星,英文名 Pluto,即羅馬神祇之一的「冥府之神」--希臘神話之名為Hades,既然冥王星源自「冥府之神」,冥府的冥,讀〔皿〕,又怎樣「錯」法?

極其量又要搬出何氏的「正讀™」定義:「凡據《廣韻》同系統韻書所載反切切出來的讀音,則視為正讀。」

根據定義,《廣韻》既無收錄此音,何博士便毫不客氣,在其正讀示例一書中,打上一個大交叉,然後指這是「錯讀」,「荼毒群眾」。這也許是何文匯對「先人遺留讀音的應有態度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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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王亭之先生說過,我們說「南北行」、「洋行」的「行」,音[hong2]。此音《廣韻》不收,《集韻》才有收。依上述理論,南北行、捷成洋行,原來都是「讀錯」了。如果說這種理論荒謬,這種理論有人信,就更荒謬。

倒不要說〔明〕也是正確讀音為由,為電視台辯解:電視台捨棄我們口常生活中,用慣聽慣,又有根有據的字音,有何意圖?是宣佈電視台配音時奉何文匯讀音為圭臬,其餘一律當錯?還是特意捨棄慣用讀音,標奇立異,製造語音斷層?這就是電視台「教育下一代」的負責任行為?這難道又是對觀眾的尊重?